□杨睿昕
正月初三刚过,暂与空气中弥漫的硫黄味作别,我独自西行前往敦煌。敦煌地方并不大,从车站到酒店,几乎横跨了整个市区,左右也不过两公里。行走在街上,餐馆里不时响起西北人热情豪放的笑声,他们瞥到拖着行李箱的旅客,便愣起双眼、绷紧嘴唇,好奇地观察着。当地人,无论是餐馆老板娘,还是电瓶车上摇摇晃晃谈天的青年人,和他们对上眼时,大家脸上都会自然地浮现出淡淡笑意。去景区时,出租车师傅操着沙石般厚朴粗犷的方言,骄傲地叙说着故乡之美。
游历途中,自然的原始之美统摄了我的心神。鸣沙山经久不化的白雪包裹着柔嫩细沙,轻柔绵长的风声如大自然的气息般萦绕在我的耳廓;雅丹地貌将流水潺潺化为瀚海沉寂,日落之后,月光细腻涌动在丝绸般的沙地上。
岁月雕饰自然,也湮灭了人的踪迹。玉门边陲,汉长城坍塌残损,沉默面对夕阳,任由岁月从衰老躯干上剥蚀下褶皱肌肤。大方盘城遥遥望着那片曾支撑过的断壁残垣,与霸业旧梦同时沉沉入睡。何为永恒?那些城池营垒,往来商旅,传经修行的苦行僧,雄图霸业的君王,他们曾经的痕迹都被黄沙埋没在地底,泯然在北风苍老的悲叹中,只留下风吹沙石留下的细微轻响。
岁月湮没不了的,好像只有莫高窟。历代百姓历经战乱、饥寒交加,面对现实的苦难,他们或出资开凿佛窟或捐建千人佛,守护着心灵的净土。信仰意味着希望,肉体的苦难无法消磨对美好的向往。站在莫高窟的壁画面前,我好似看到世间百姓的无尽期待,被笔尖勾勒进千尊佛像,随染料渗入坚硬石壁中。注视那模糊不清的佛像壁画,一阵生命原始的力量震慑着我。乐观坚强的中华民族,创造了不朽的奇迹。
纵然,个体生命如烛火般摇曳不定,最终归于一缕青烟。但我们在有限生命里创造着、期许着,等候着每一个晨曦、每一点转变。活着时满怀希望、为理想拼搏,哪怕肉身湮灭,这份信仰与期许也能流传千古感动后人。
我在归途的车上,梦见伴着琵琶瑟瑟,九色鹿轻踏祥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