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万博体育下载日报记者 刘向东 万博体育下载日报通讯员 石雪帆 杨振辉

　　淅川县上集镇槐树洼村依山傍水，山名黑虎庙岭，水名王沟河。

　　山上茂林修竹，河里溪流潺潺。这里不但山清水秀风光好，而且还有成群的白鹭。

　　“这里有687只鹭儿。”73岁的老汉李书林说得有板有眼，“是我连着在河沿儿蹲守三天，每天早上查飞出去的，晚上数飞回来的，综合数据得出来的！”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数据不精准，“估计连那些在窝里孵小鸟的老鸟都没算进去。”

　　李书林是村里行医50多年的乡村医生，就因为上世纪80年代承包了一块竹林，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栖息在竹林里的白鹭。他唤它们“鹭儿”……

　　一

　　天刚泛出鱼肚白，老李就骑着电动三轮车从离家10公里的淅川县城赶回来了。10多年了，一大早儿去县城鱼市买回几斤拇指长短的鲜活小鱼，成了老李的习惯。“早去早回，鱼儿新鲜，还不误鹭儿饭时。”老李眼里，栖息在竹林深处的白鹭，都是些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主儿，若是自己每天去得迟了，指不定就飞哪儿觅食去了。

　　4年前，老李患病，腿脚不灵便了，但习惯没变。改变的，是他不能再一人一桶往河边去了。这个暑假，他把十来岁的重孙女琳琳叫来帮忙——

　　“琳琳，该起床跟老爷喂鸟去喽！”

　　假期里，女孩晚上贪玩，白天贪睡。但琳琳听见老爷的叫声，麻溜儿就起来了。

　　一根扁担，祖孙俩一人一头，肩膀抬着一桶活蹦乱跳的小鲫鱼，摇摇晃晃往沟里去。个儿低的琳琳在前，老李在后，走着，老李把扁担上的桶往他那头拉了拉。琳琳明显感觉到肩上重量的变化，停住步子，扭脸嘟噜着嘴不满地说：“老爷，你又这样！”

　　这沟离老李的住处里把地。这段路要穿过一条公路，再下两道陡坡，然后在河滩上慎脚缓行。“这季节草稞子里蛇可不少，都是鸡蛋粗细那种，它们都等着吃鸟蛋和竹梢落下来的小鸟娃儿哩！”

　　以往这段路，都是老李一个人拎着桶来回。得病后，因为他独个儿下陡坡摔了几次，儿孙们齐声反对他再往沟边来。他妥协了，“不能不来啊，就想法儿觅个人一起呗。”老李说着，慈祥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一旁正用袖子擦汗的琳琳身上。

　　一大片竹林随风作响。响声中，嘈杂着几百只白鹭的鸣叫。聒噪，老李却受用，“你听，这就是鸟与大自然的声音！”老李笑说着，大手握瓢舞动，一瓢瓢银色的小鱼撒满了浅水滩。

　　四五十米外，竹林深处的鸟儿倏然热闹起来：几百只白鹭纷纷飞出巢穴，遮天蔽日地在空中盘旋着、鸣叫着……

　　仰望空中着急吃食而又怯生的白鹭，琳琳欢快地挥舞双手，蹦跳着，欢笑着。老李却上前宠溺地刮她的鼻子，“走了傻妮儿，别在这儿耽误鹭儿吃食。”

　　二

　　除了数百只白鹭栖息繁衍，这里还有杜鹃、斑鸠等其他鸟类数以千计，黑虎庙岭成了名副其实的鸟的天堂。

　　“从我记事起，这里就有鹭儿，但那时只有零星数对，现在能有这么多，肯定少不了我老李一份功劳！”望着青山碧水间展翅翱翔的白鹭，老李满脸自豪。

　　1965年，18岁的老李参加完公社组织的卫生员培训，当上了村卫生员。平日里，他走家串户给乡亲们看病时，风景旖旎的那条沟，几乎是他必经之地。他热爱那里的一草一木。

　　上世纪80年代，由于人们的环保意识不强，村里大片竹林被随意砍伐，眼瞅青山要变荒山了，老李心痛不已。他主动承包了王沟河一侧的十余亩竹园，看护，养育。

　　“承包竹林？脑子进水了吧！”家里人几乎众口一词。老李虽然也解释了可以按林业部门要求，通过有计划的砍伐、售卖获取报酬，但家人还是认为他这是干傻事儿，“能挣几个钱啊？”

　　“说一千道一万，我真没想到包块竹林能跟鹭儿打上交道。”老李说，他承包竹林后，几乎没人再来乱砍滥伐了。恢复生机的竹林，吸引了成群的鹭鸟在此安家落户。上世纪90年代初，这片十几亩的竹林里，竟然聚集了数十对白鹭。“每天看着这些我童年时见过的鸟又回来了，我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呀！”

　　白鹭繁殖的季节，老李却经常在巡守竹林时捡到死鸟，有时一天能捡十几只。心疼的老李坐卧不安，可又想不出什么原因。于是，他直接把“家”搬进竹林，连续几夜熬红了双眼，终于悟出了白鹭死亡的原因——附近沟河里的鱼虾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了。“这些家伙嘴刁着呢！死鱼不吃，内脏不吃，深水区里的吃不住，只吃浅水里的新鲜活鱼。”老李眼里放光，还开着白鹭的玩笑：“就因为长得白，娇贵么！”

　　于是，老李就隔三差五往县城鱼市跑，专买新鲜的小鱼带回来往浅水滩里撒。今年最多的一次买了六七公斤，都是他自掏腰包。“不吸烟、不喝酒，给鹭儿买小鱼的钱就省出来了。”

　　三

　　夏日，狂风暴雨说来就来。这样的日子里，总有幼鸟被风吹雨打落下来。雨过天晴，老李第一时间踏着泥泞走进竹林，看到地上折翅受伤的幼鸟，老李就会把湿漉漉的它们搂进自己温暖的怀里带回家中，为它们消炎、包扎，慈爱地喂食喂水，待它们羽毛丰满，再放归竹林……

　　老李没少因白鹭和人冲突。早些年，大量集聚的白鹭吸引了不少人拿着弹弓甚至围网来到这里。因为阻拦，老李没少挨骂甚至挨打。有人说，山上的白鹭又不是你家的，你凭啥不让逮？老李执拗地阻拦，却眼睁睁看着山上的白鹭由几十只增加到上千只后，再减少到几百只……

　　一而再再而三的冲突，也让老李感觉到仅凭自己一腔热情不行，得靠法律靠政府。2009年，他第一次给县林业局写信，呼吁关注白鹭。很快，县林业局派人前来考察，对老李的行为给予肯定，还聘他为这片山林的护林员。有了“名分”的老李，终于扬眉吐气了，“谁敢再来逮鹭儿，我现在能依法送他坐大牢去！”

　　沟里的鸟儿没人敢逮了，但问题仍有。有一天，沟里新开的一家农家乐的老板，见林里的竹笋又大又嫩，就偷挖了几棵给客人尝鲜。老李知道了，不依不饶地找上门去，硬是让老板道歉，还要写保证书。“叔，就几棵笋的事儿，你恁大火气弄啥？我给你二百块钱中不？”

　　“不行！林子就这么大，笋挖光了，不长竹子，鹭儿住哪儿？”当场，老李黑着脸说。

　　“现在，不仅周边村民理解了我的行为，就连那农家乐老板发现有受伤的幼鸟，都会主动打电话让我去救助哩！”老李兴奋，“这些年的努力没白费啊！”

　　因为身体原因，4年前老李被迫卸下了护林员的担子。然而，喂鸟的活儿，老李却始终放不下。“哪天一大早儿不去竹林里转上一圈儿，听听鹭儿的叫声，心里就痒痒。这种生态环境来之不易，只有持续保护着，才能留得住青山啊！”夕阳下，古稀的老李说，他剩下的日子不会太多了，但他只要能下地行走，就会照顾好他的那些鹭儿……